太平广记王仁裕(太平广记志怪故事大话王东方朔的曲苑杂坛列仙传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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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评书廉颇

东方朔的爸爸姓张,张夷张少平。

据说活了二百多岁,在东方朔出生前就失踪了,所以东方朔算是遗腹子。

东方朔的妈妈生他的时候难产,产后三天也过世了。他妈姓田,所以东方朔也不是随母姓。

田氏去世的那天,邻居大娘听到隔壁动静不对,天没亮就带人砸开门。

安排好后事,收拾好屋子,抱起小孤儿,恰好天光乍亮,东方欲晓……于是让孩子复姓东方,成了他的养母。

那一年,是汉景帝三年。

东方朔聪明,三岁时就能过目成诵。

这个小孩常常指天杵地、嘴里嘟嘟囔囔,神神叨叨的也不避讳人。

有人逗他:

“半夜里伸手指头——你指啥啊?”

东方朔说:

“这天地之间,被硕鼠啃得到处是窟窿,我指给你们,赶紧堵上吧!”

大家都说,这孩子神经病。

当年大旱,赤地千里,蝗虫从地穴而出,势如泉涌,冲州过府,遮天蔽日。

后一年暑热,天降暴雨,经旬不息,人们争相奔走相告:东方朔说的对啊,天确实漏了,不止一个洞啊!

有人问东方朔,大雨什么时候能停?

他说,等着下雹子吧,什么时候能有拳头那么大,就该停了。

果然,天降冰雹,大雨骤停。

东方朔捧着雹子说:

“天补好了。这是补天时掉下来的渣儿。”

太平广记王仁裕(太平广记志怪故事大话王东方朔的曲苑杂坛列仙传)

(插图来源:明代画家陈淳)

东方朔爱到外边野,时不时的玩失踪,养母拿他也没办法。

有一次浪大劲儿了,一头下去一个月才回来。

养母心疼他啊,就赏了他一顿笋炒肉。

东方朔也孝顺,为了给家里节省粮食,笋炒肉吃到一半就跑了;这一头再下去,一年后才回来。

养母哭啊:

“好歹我也是你养母吧?

我是你养母诶……你就让我养你两天呗?

以前是三天两头不着家,也就算了。

现在你这一走就是一年哪?

你这是回来探亲的啊?

你也别回来了,户口我都帮你销了哈!”

东方朔说:

“哪儿能有一年啊,我亲爱的妈?

我知道你想我,想得度日如年!”

按东方朔说:

他早上去了趟“紫泥海”。

去太早了,乌漆嘛黑的,太阳还蹲在海边的“若木”上,合着眼呢。

他深一脚浅一脚的,掉进了水里;海水是紫的啊,一身衣服全糟践了。

只好往回赶,傍晚赶到了“虞泉”,在泉水里洗衣服。

那水越洗越暖和,因为太阳跟过来了;等他洗完了,太阳往泉水里一蹲,刺的一声,泉水就干了,他的衣服也跟着干了。

晚上路过冥都,在崇台上眯了一觉。

睡到半截,被个大爷叫醒了,说是东王公,要请他吃东西。

栗子那么大的枣一大碗,枣那么大的栗子又一大碗;主人实在是太热情了,一直劝,他差点被噎死。

又灌了半盆玄天黄露,总算活了过来。

回家的时候赶时间,他骑了只白老虎;快到家的时候拉手刹,下手重了点,把老虎给拉毛了,腿上还挨了它一口。

太平广记王仁裕(太平广记志怪故事大话王东方朔的曲苑杂坛列仙传)

养母问:“啥是手刹?”

东方朔说:“老虎耳朵啊!向后一拉……”

养母又问:“咬哪儿了啊?”

东方朔卷起裤腿:“这儿……还有这儿。”

养母含泪帮他包扎完毕,抄起擀面杖就打,打得东方朔上蹿下跳:

“干啥又打我啊?刚刚那母慈子孝的一幕是多么得温馨感人哪?”

养母打得气喘唏嘘:

“不打?不打你能说实话吗?老虎咬的,老虎咬你还能囫囵个回来?分明是狗咬的!你个撩猫斗狗的玩意,还东王公西王母的跟我这儿编故事……你说,你的秋裤呢?是不是在外面混得没饭吃,把裤子都当了啊!我打打打……”

东方朔一边跳一边喊:

“都说是洗了嘛!别的都烤干了,就它还有点潮,我寻思再晾晾就干了,就把它挂树上了……谁知转眼就变成龙,飞了啊!……哎呀别打了,我说得都是实话啊,亲娘啊,我说的都是瞎话行了吧?”

后来,东方朔晾晒秋裤的地方,总有真龙下界,渐渐运水成湫,名为“布龙泽”。

有一次,东方朔神游回来,对养母说:

“妈,我这回出去碰见我亲妈……和他前夫了。”

他说他这次游“鸿濛泽”,路过白海,撞见了亲妈在水边采桑叶。

又有一个黄眉老怪跳出来,说亲妈是他的原配,乃是太白金星的灵气所化,说东方朔也算有星宿的基因。

还说他自己辟谷服气、修炼神通,已经双目如电,可以探幽发微,瞬息周视寰宇;而且他三千年一换骨洗髓、两千年一褪毛除发……

养母说:

“打住!

还换骨洗髓,还褪毛除发?整杀猪菜哪?

再给他灌根儿血肠、切盘白肉呗?

这些年了,你一回来就整点玄乎事儿糊弄我;出去浪的时间越长,回来编的就越离谱。

你找着亲妈了?不用问,那老黄毛就是你亲爹呗?哪你还回来干啥啊,一家三口,神二仙三的,多得劲儿啊?

不过,我要是你,我就先跟他俩来个“滴血认亲”,毕竟这些年了,弄错了多尴尬啊?

先给他俩来上两刀,一人一个血窟窿,往良心上戳,问问他们,光生不养,还是不是人!对,不是人,他们是神仙嘛!

你哪?你也得给自己来一刀啊,也问问你自己的良心,你养母我有没有对不住你?

你打落生,就只跟我一个人叫过妈。

现在你本事大了,想多几个妈我也管不着;只是有一点,别再弄那些玄乎事儿糊弄我了,行吧?

小的时候整那些,我当你是说瞎话;

你现在几十岁的人了,还整这些,那就是神经病了啊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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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方朔做了汉武帝的太中大夫。

晚年的汉武帝崇信仙道,天天缠着东方朔:

“爱卿,朕所爱的这些亲朋好友、孝子贤孙,能不能让他们长生不老、永保天年呢?爱卿……?”

东方朔说:

“陛下,那就只能吃药了:东北有灵芝仙草,西南有春生之鱼。仙草滋补强肾,春鱼可使肌肤水润紧致有弹……”

汉武帝问:

“真有用吗?”

东方朔说芝草最神。太阳里有三足乌,总想下界弄点芝草吃吃,幸好被羲皇及时发现,用红布蒙住了它的眼睛,不然……禽鸟吃了芝草,就会全身麻木,醉到人事不省啊。

武帝着实瞅了他一眼:

“朕听说有种毒药叫“扁毛霜”,又称“三步倒”,山里猎户经常拿它来药山鸡。鸟雀吃了也是全身麻木,跟你这个芝草功效很像啊,爱卿?”

东方朔憋了半天,说:

“皇上,我想问一下,你是不是要杀我?”

武帝咆哮:

“我还想问你是不是要杀我哪!”

东方朔说:

“两回事两回事啊,陛下。

臣说的鸟兽食芝草而被“美闷”,是因甘醇而心脉酥;

您说的山鸡吃“扁毛霜”被毒杀,是因辛辣而心脉断;

不一样,不一样啊……”

武帝问:

“你又怎么知道芝草的滋味呢?你吃过?”

东方朔说:

“臣小时候出去玩,迷路了没水喝,就琢磨着自己掘一口井……”

井掘成了,水喝着了,结果爬不出来了。

他在井下住了好几年,所以知道一些世界表面以下的事儿。

这个世界,就是一张桌子,桌子上铺着台布,台布上摆着美酒佳肴。

台布之上的事儿,世人皆可见,是为“天下”;

台布之下的东西,要有奇遇才能撞见,是为“地下”。

天下太平,地下未必太平;

地下太平,天下指定太平。

当时有地下来的人,拉着他去寻芝草;要过一条河,河里暗流涌动,全是血浆;无船可渡,那人就把鞋脱了当船,跟东方朔一人一只,渡过了血河,吃到了芝草。

后来那人又领他回家,他家有白玉做的珠帘,云霓做的蚊帐,墨玉镂雕的枕头,还有一张“水床”,摸起来又软又滑又凉快……

武帝说:

“你说的那床,叫“柔毫水藻褥”,朕就有一张,像什么白玉帘、云霓帐、玄雕枕,好像都是朕寝宫内的东西啊?

朕就不问你为啥私闯皇宫大内了,你先给朕说说,“天下”归朕所有,“地下”是不是也算朕的……来,说吧,爱卿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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汉武帝召见东方朔于灵虚殿,问他:

“暴秦承运水德,我大汉承运火德。依你看,我大汉当以什么样的精瑞为吉祥物,方能匹配这“火德”呢?”

东方朔说:

“臣吧……那年东游至昊然之墟,过扶桑往东还有七万里的岛上,有一座“云山”,山上有一口井,井里往外喷云彩。

什么色的都有,土德黄云,火德赤云,金德白云,水德黑云……所以,大汉当以……”

武帝说:

“你表忽悠我,朕听说扶桑国有大樱花山,你说的云山不会是指它吧?

如果云出扶桑国,那扶桑国又以何种云色为德呢?”

东方朔说:

“禀陛下,大樱花山一旦云出,扶桑国举国皆如炼狱,鸟兽人物俱被地火所焚,生灵十不存一。

所以,云山五色云出,而扶桑国……缺德。”

汉武帝宣东方朔上殿。

结果等了一个时辰他才姗姗来迟,说是刚从西那邪国回来。

汉武帝问他:“出国了啊?礼物哪?”

结果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根树枝,献给武帝。

说此为“风声木”,生在“因恒水”之滨;树高七丈,下有甜波浸润,上有瑞鹤翔集;果实如珍珠大小,风过金声而玉应,故名“风声木”。

古之明君,均以此木赐名臣:树枝出汗,持有者就会病;如果断了,那就完了。

当年,李聃在周两千七百年,他那段“风声木”从没出过汗;洪崖子在尧帝时已满三千岁,他的“风声木”自然也没断过。

武帝说:

“朕拿这大树枝有什么用啊?”

东方朔说:

“我这一段神木,有九尺之长。

陛下可以锯成小段,分赐各位大臣,可知休咎啊。”

武帝乐了,说:

“也别费劲了,朕就转赐给你吧。你扛回家好好守着,看看树枝哪天出汗,哪天断!”

东方朔说:

“陛下您有所不知,这风声木对臣没啥用。

这树枝,五千岁一枯荣;我自己就有一根,我亲眼见它死而复生,一连三次。

这期间,它也不曾出汗,也不曾断。”

武帝说:

“朕信你个鬼,你出去先漱漱嘴再进来扯淡,一身的酒气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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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一

暮年的汉武帝,移驾到了苍龙馆里,天天想着得道飞升,找来各路方士给他讲神异故事。

结果都不如意,武帝说:

“听过东方朔的故事,再听你们的,味同嚼蜡啊。

算了,宣东方朔来吧,论扯淡,还得请专业人士出山。

你们也听听,什么特么的叫专业。”

东方朔来了,侃侃而吹:

“臣曾游北极苦寒之国。

大雪山顶有巨井,方圆数万里,下深千丈,日月烛照不到,巨龙衔火为明,名曰镜火山。

其间也有园林巨树,四季如春,奇花异草,中土所无。

有一种“明茎草”,果实长得像小灯笼一样,取它的茎叶照明,可以令鬼魅显形。

仙人宁封子,曾经拿这种草做烛芯,点燃之后能透视自己的五脏六腑,他管它叫“洞腹草”。

陛下可以多采此草,磨碎了,做成涂料,把云明观的内壁粉刷一遍,到晚上根本不用灯烛照明,四壁皆亮啊,可谓“照魅草”。

皇上您还可以用它编做草履,入水而不沉哪……”

武帝听舒坦了,啧啧称赞:

“听见了吗,这特么就叫专业……扯淡。”

十二

汉武帝到上林苑冬狩,东方朔陪幸。

武帝见东方朔骑了一匹瘦马,觉得可笑,就挖苦他:

“爱卿,你这马,相当得神骏啊?”

东方朔故做惊讶:

“哎呀陛下,果然龙目如电哪,非同凡响,非同凡响啊!

我这匹马,又瘦又丑,一般人哪会注意它啊,果然,皇上看问题的角度,不同于凡人哪。”

武帝说:

“那你的意思是,你这匹马,好啊?”

东方朔说,他胯下的马,不是凡马。

几个月前,他去参拜东王公出来,正巧碰见西王母也去串门儿。

西王母乘着云光辇,拉车的一匹马脱缰了,跑进东王公的芝田里一顿乱啃,气得老头吹胡子瞪眼又抓不着。

那匹马从芝田里被赶出来,跑到了清津天河之滨……

“我一看,老头儿肯定是想宰了它,可是打狗也得看主人嘛;老太太呢肯定想救它,可又不好意思过来救。为了避免他们俩尴尬,我就自己骑了它回来。”

东方朔说:

“真是神马啊,我骑着它绕太阳转了三圈,刚打了个盹,就回到大汉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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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三

武帝问:

“您这匹神驹……有个名号吧?”

东方朔说:

“此马名曰“步影”,这神驹,追云逐月,蹑影追飞……只是一到凡间,就变成了这副模样,连头驴都追不上。”

武帝说:

“养马吧,得喂料,知道吧?”

东方朔说:

“它也得吃啊?

此马非凡马,房星本是星。

向前敲瘦骨,犹自带铜声。

后世几百年,有个小李贺,会剽窃我这首赞马诗,这个先不说哈。

天马不食凡间草料,所以它身上没肉,跑起来没劲儿。”

武帝说:

“那总不能饿死吧?”

东方朔说:

“那到不至于。臣在九景山东坡,有吉云草千顷,两千年一开花,明年就该割了。草割下来喂马,就该上膘了。”

武帝问:

“爱卿……何谓“吉云”哪?——!朕够配合你吧?”

东方朔说:

“谢主捧哏。上方之国,以“吉云”判吉凶,云分五色,若有吉祥喜事,满屋云气五色氤氲。这云气落在草木上,结成五色甘露,凡马食之,可以成龙。”

武帝说:

“这五色甘露?你能弄点回来尝尝吗?”

东方朔说:

“不能。”

武帝说:

“行。从今往后,咱们之间只有君臣之义,再无捧逗之功。以后就是你的单口专场,朕再也不说话了,憋死你。”

十四

东方朔曾经对人说:

“在如今这个天下,没人知道我的真正来历,除了那个……太王公。”

后来东方朔谁也没通知,私自就死了。

武帝大怒:

“朕没批准,他私自就死啊?”

下旨成立调查组,彻查东方朔藐视圣聪、徇私枉死的事儿。

有人禀报,东方朔生前说太王公知他底细。

武帝宣来太王公。

老头儿只是个钦天监的吏员,根本不认识什么东方朔。

武帝问:

“那星相有何异动啊?”

老头说:

“启禀我主,诸星皆在其位,唯有“岁星”失其宫一十八载,而今复归其位。”

武帝大怒:

“东方朔,你个大骗子!你在朝为官十八年,居然骗了朕十八年?我以为你每句话都是在扯淡,谁曾想居然都是真的啊!”

后数百年,大唐领天下,金星太白下界,作诗赞曰:

朝弄紫泥海,夕披丹霞裳。

挥手折若木,拂此西日光。

云卧游八极,玉颜已千霜。

飘飘如无倪,稽首祈上皇。

呼我游太素,玉杯赐琼浆。

一餐历万岁,何用还故乡。

永随长风去,天外恣飘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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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插图来自白阳山人陈淳书画作品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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